如果让《金瓶梅》入选中学语文课本,应该选哪一回?
入选教科书,是对一部伟大经典的文学认证,《三国演义》《西游记》《水浒传》《红楼梦》加《儒林外史》都进了课本,六大名著只差《金瓶梅》了。
通读全书,文学博士刘晓蕾挑出了第62回《潘道士法遣黄巾士,西门庆大哭李瓶儿》。
故事从李瓶儿病重开始,她不断做噩梦;西门庆给她买了昂贵的棺材冲喜,请来道士作法,都无济于事;李瓶儿临死前送众人礼物,安排奶妈和丫鬟的归宿;跟西门庆依依不舍,抱头痛哭。李瓶儿死后,众人各怀心事,最后以应伯爵劝慰西门庆结束。
这一回不仅体现了《金瓶梅》高超的写实艺术,而且也是中国文学里少有的死亡写真,同时在挖掘人的复杂性上,这一回也格外精彩。
这一回,非常深入地写出了一个凡人面对死亡的恐惧。
李瓶儿才27岁,病得越来越重。一个花朵似的人,瘦弱得像黄叶,胳膊瘦如银条,起不了炕。《金瓶梅》让我们看到:她真的不想死,对这个灰扑扑的世界,充满眷恋,但又无能为力,只能在恐惧中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小说用噩梦写李瓶儿的恐惧,她梦见前夫花子虚抱着官哥儿来索命,她对西门庆说,都不敢提花子虚的名字,只说他要拿刀杀自己,求西门庆快把道士请来。西门庆开解她,说她身虚气弱才有这种幻觉。此时医生已束手无策,西门庆只好祈求怪力乱神。潘道士来作法了,却说李瓶儿已获罪于天,救不得了。
对死亡的恐惧,比死亡本身更恐怖。就这样,李瓶儿被迫面对自己的终极命运。有钱如西门庆,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一点点地吞噬李瓶儿。
在生死关头,李瓶儿迫切需要精神上的安慰。
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文学里目睹一个普通人如何怕死,但又只能独自面对死亡,因此充满了战栗和恐惧。作者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冷静,在这样的死亡面前,任何诗意和勇气,都多少显得有些轻佻。
小说也用来来往往的众人映衬了李瓶儿的孤独。
李瓶儿对人世间有万般的留恋,自己病入膏肓,还不忘给身边的人安顿未来。
这一段,想起电影《寻梦环游记》。死去的亡灵,最怕被亲人遗忘,据说一旦被遗忘,灵魂就永远消失了。李瓶儿留下礼物,也是希望这个世界还能记得她,证明她曾经来过。
可惜,众人的反应多半凉薄。王姑子来了,她说自己不知道李瓶儿病成这样,又骂另一个姑子独吞银子,明日堕地狱。还坚持让李瓶儿吃自己带来的饼,说这么好的东西都不吃?李瓶儿说:也得我吃得下去才是。
王姑子来看病人,可是她先是为自己开脱,又忙着骂别人,还强迫李瓶儿吃东西,根本没什么同理心。
李瓶儿的奶妈冯妈妈也来了,她絮絮叨叨地解释自己太忙了。其实她是背着李瓶儿给西门庆和王六儿做饭,才一直没来。冯妈妈先说自己忙着去庙里,等西门庆问她,她又说自己忙着腌菜,前言不搭后语。
至于李瓶儿的干女儿,到死都没来看她。
只有丫鬟绣春哭着说:“我守着娘的灵。”正是:流泪眼观流泪眼,断肠人送断肠人。
通过李瓶儿的孤独和恐惧,我们看到了死亡的真面目:原来,死是将要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。一个人一点点死去,世界依旧喧闹,却跟自己无关。
《金瓶梅》里这一段众生相的描写,纯粹是白描,没任何抒情,文字隐忍冷静,悲伤却力透纸背。作者并不铺排人物的心理活动。他只是搭建一个舞台,让每个人上台自己说话。
理解《金瓶梅》这部书里人性的复杂和深邃,不可不读西门庆和李瓶儿的生离死别。
李瓶儿是一贯地为别人着想,嘱咐西门庆:“不要花很多钱买棺材,随便十几两银子买一个就行,你多人口,往后还要过日子呢。”
西门庆心如刀绞,哭着说:“我的姐姐,你说的是哪里话?我西门庆就穷死了,也不肯亏负了你!”
于是西门庆瞒着李瓶儿,花了320两银子买了昂贵的木材。等潘道士设坛做法,说娘子已经获罪于天,救不得了。西门庆哀求道士搭救,道士说没用,而且嘱咐西门庆今晚切不可到病人屋里去,恐怕对他不利。
西门庆这个欲望无穷、自私浅薄的浪子,在这一刻,良知和勇气竟然回光返照。书中写:那西门庆独自一个坐在书房内,掌着一枝蜡烛,心中哀恸,口里只长吁气,寻思道:“法官教我休往房里去,我怎生忍得!宁可我死了也罢。须厮守着和他说句话儿。”于是进入房中。
嫁给西门庆,李瓶儿吃了很多苦,孩子也没了,自己也要死了,但她还是舍不得这个男人。西门庆家大业大,呼朋唤友,但李瓶儿想的却是,自己一死,扔下西门庆,他就孤身无靠了。正因为一往情深,李瓶儿看到了西门庆身上别人看不到的软弱。
在李瓶儿之死中,让我们看见的不是好人,也不是坏人,而是人,是每个人都可以有的深情时刻。
文学博士刘晓蕾认为这一回应该编排进高三下学期的语文课本。对于死亡,不是逃避它,而是看到它、评论它,才能够真切地理解生命的价值。
高三毕业,意味着孩子即将脱离父母的监管,独自面对欲望的重重考验。让一个即将进入成年人真实世界的人,看到欲望深渊的同时,也看到一往情深,是一种真正的保护。
推荐阅读《瓶梅原版无删减一函5卷刘心武评点全本金瓶梅词话兰陵笑笑生著横版繁体字台版》,感受伟大作品带来的震撼。
感谢阅读、点赞、关注!把“李瓶儿之死”单独拿出来,就是一部关于爱与死的短篇小说,这是文学永恒的主题。#金瓶梅#
诗人周雪:[鲜花][鲜花][鲜花]不错
若光z:[祈福][祈福][祈福]
教育要有爱:《金瓶梅》如入选语文课本,高中可以,初中小学不行。
若光z:[赞同]
签约诗人杜铁林诗词集:谢谢分享,感佩才情
若光z:[祈福][祈福][祈福]
诗人周雪:已推荐
若光z:[祈福][祈福][祈福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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